像是一件例行公事，每兩年我們要跟蔡健雅碰碰面，聆聽她的音樂。儘管我始終覺得2007年首次發表的全創作專輯《Goodbye&Hello》像是一個難以跨越的高標，不管是《若你碰到他》或《說到愛》都無法跨越那道牆，直到這次《天使與魔鬼的對話》終於有並駕齊驅的感覺。
「這是我出道以來，最坦誠的一張專輯。」蔡健雅這麼說道。從宣傳初期開始，這張專輯就不斷的主打這個部份，她以前主要為別人寫歌，用音樂替人療傷，卻不願意觸及自己內心的黑暗面，她努力當一位正向的天使，告訴聽眾每段戀情讓我們進化成更好的人、錯過的愛就像失準的拋物線等等。只是當你不釋放深處的另一面，總有天平衡會崩解，所以Tanya說「我把OK繃撕開了。讓光不再害怕黑暗，黑暗讓光照進來。」
開場曲＜極光＞充滿明亮的感覺，穩定的鋼琴伴奏反覆著，像是一段娓娓道來的旅程。可以說這張專輯以及《美麗突然發生》演唱會都是從Tanya本身的極光之旅而孕育而生的。極光並不是想看就可以看到的，需要一點天時地利，而許多人事物也像極光一樣會突然出現在你生命中，有些稍縱即逝，有些則永久居留，生命的答案有時就在轉角，在困頓之間更該要前進，而非停駐不前。更何況，極光是只在夜裡才能看見的美景，帶著這樣的啟事，我們繼續往黑暗世界探索。
＜單戀曲＞的出現馬上將我們拉進深海之中。平靜海面下，情緒如漩渦翻攪著，無解的單戀令人窒息卻難以抽離，寧願沉溺其中。＜單戀曲＞將困苦、心酸的情境擴張如泅泳在無邊大海中，如此無助。副歌層層推疊的合音，就像無人接收的求救訊號，不斷循環著。
爵士的Tanya我們並非沒見過，但＜費洛蒙＞像是打開潘朵拉的盒子後，流竄出來的慾望，青峯的歌詞並非單刀直入，而是描述情境意象，一如費洛蒙也不是肉眼可見的訊息，只能用身體去感覺。苦澀的單戀和縱情的渴望後拉扯出＜天使與魔鬼的對話＞，帶有詭譎的迷幻感，矛盾反覆上演，人心的複雜從來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透的。
只是這樣的糾解並無法找到唯一標準的解答，不如就讓直覺去主宰，不講求天長地久或是永恆承諾，而是好聚好散。跟MC HotDog合作的＜Easy Come Easy Go＞就是這樣的一首歌，流暢的律動像是都市人的心跳，現代男女的相處模式不外乎如此，從彼此身上需索體溫，填滿渴求。Tanya說過她一直很想做這樣的結合饒舌跟藍調的男女對唱歌，在歐美很常見的風格，但華語音樂圈卻甚少有這樣的歌曲。
＜唱衰＞依然迷幻，我們還在魔鬼的身邊打轉，太多流行歌頌揚正向的美好，這次就讓她來吟唱所謂的負面感受，不去迎合偽裝，誠實面對這些貪嗔癡；＜墜落＞像是打開心中最黑暗的抽屜，曲調沒有刻意哀傷，但字裡行間依然流露出自我放棄的頹然，不斷向下墜的情緒，可能比馬里亞納海溝更深不見底。這首歌要是弄不好，真的應該會變成一首自殺歌（聽了就想去死的那種），還好天使在音樂部分拉住情緒下跌的底限。
離開低潮，開始思考與世界相處的哲學。＜被馴服的象＞如同社會化過程的迷思，曾經每個人都有過獨一無二的性格、理想與抱負，但進入社會後才發現，世界並非如此簡單，我們選擇妥協、配合，丟掉自我，成為被馴服的一員，殘酷又真實。
眼淚是一種宣洩，走了一遭黑暗，看清楚許多負面，總要幫這些情緒找出口。＜十萬毫升的淚水＞將前面累積的陰鬱全部釋放，儘管外人看來還是種自溺，但我們很清楚這是個必然的過程，淚水流乾才能重新出發。
結尾收在＜Keep Breathing＞像是呼應開場的＜極光＞，最終告訴我們一個道理，人生中必然會有快樂與悲傷，無須隱瞞那些痛楚，去面對、感受，只要我們還有一口氣，每個呼吸都是存在的證明。＜單戀曲＞中的和聲似痛苦的吶喊，但來到了＜Keep Breathing＞卻像支持的力量，堅定而踏實。
聆聽《天使與魔鬼的對話》，單看歌詞主題會覺得專輯中間全然是惡魔的領域，集所有負面於一身，無助、色慾、懷疑、冷淡、瘋狂、放棄、迷惑、悲傷，無處不在。你以為天使只在頭尾靜靜看著，其實這趟音樂之旅中，祂一直都悄悄的跟在身旁，每當你要被魔鬼拉走之際，就會伸出援手，無疑是場角力戰。
雖然在音樂呈現上，依然是我們習慣的蔡健雅，但內容確實更加深沉，同時觸及以往作品中少見的黑暗面。《天使與魔鬼的對話》讓她不再只是一個都會情歌代言人，要療傷就必須正視那些傷口及黑暗，其實人活著都該是這樣的，樂觀與悲觀的面相同時存在。
《Goodbye&Hello》的雋永，源自於Tanya的一場失戀，因為真實所以專輯中的情感特別的集中且投入，歌曲也是為自己而唱，讓整張作品顯得立體而有高度。我在最前面之所以說《天使與魔鬼的對話》能夠與其並駕齊驅，原因在於她再一次為自己而唱，不只有愛情，還有那些內心的黑暗，所以這次我們又更接近真實的她一步。
推薦曲：費洛蒙、天使與魔鬼的對話、唱衰、墜落、被馴服的象、Keep Breathing
文／Waiting威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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